苏阿鲸

白天和黑夜,像一白一黑,两只寂静的猫,睡在你肩头

© 苏阿鲸
Powered by LOFTER

【庄季】玫瑰

你们要的告白来了ヽ(* ̄▽ ̄*)ノ

告白一定很顺利对不对!

并不……

请不要看到一半打我嘤嘤嘤,宝宝们看完再说好不好


————————


01

季白觉得庄恕近来有些反常。

具体表现在:消息短信愈发秒回也不只发一个‘哦’了事,搜了一堆高评分餐厅天天给他发定位倒不再过问他一个刑警队长怎么天天闲成这样,一发现他熬夜就唠唠叨叨地拔他电源关他台灯赶他去睡,没收了客厅里的全部膨化食品转头乐颠颠地给他做满汉全席……

季白锁好房门,抱着塞在床底下的最后两包薯片窝在床头,绞尽脑汁地想。

庄恕这是受刺激了?突然发现有我这么个求都求不到的好室友想回报我了?还是……他看出我喜欢他了?

季白差点要从床上蹦下来,他稳了稳怀里的薯片袋子,自言自语道:“啧,我激动个啥,庄恕这脑子能看得出才有鬼了。”

这些个反常对季白来说也不算坏事,他便也没太多计较,容庄恕变着法的折腾去了。

小郑警官的伤好得七七八八了,那嫌疑人被带走后也对自己犯下的事供认不讳。今日正好法院的判决也下来了,队里的人都放下了心里的石头,老吴一手提溜着大胡的后领拖到季白面前,优哉游哉,“季队,这赌约……是不是该兑现了?”他说着这话,顺带扫了眼李熏然和赵寒。

赵寒前两日刚放血给姚檬买了衣服,正是钱包空空的时候,闻言苦笑,“老吴,你还记着这茬呢。”

“就是就是,”被拽着领子的大胡挣开老吴的手,一个利落的转身又退开两步,“你这人小心眼儿的很,我衣服都给你拉皱了。”

“哎哎,愿赌服输啊。”老吴伸出指头一个一个地点着他们,“庆、功、宴。”

“行了,别争了,”季白抬手止了止,笑道,“我请,成不?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地方你们随意挑。”

“三哥万岁!”李熏然带头喊了一声,挥着手把队里其他人集中过来商量。他自己倒是退出包围圈,摸出手机给凌远打电话去了。

季白点了根烟,笑着看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怎么斩季队一顿,身后不甚清晰地传来李熏然的声音,“……嗯,队里聚餐,我就不回去吃了……知道知道,不会玩到很晚的……接什么啊,这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季白默不作声地笑,凌远这老妈子的个性哟真是要命。

不知道凌远说了什么,李熏然半晌没出声。季白还以为他把电话挂了,忽然听到李熏然别别扭扭又有点恼羞成怒的开口,“……老流氓!凌远你……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季白又往李熏然那处挪了几步,侧眸看了看。果不其然,李熏然一脸的羞,耳朵尖红的跟煮熟的虾似的。

季白随手把烟灭了,心想照凌远的路子肯定会说:我脑子里想的都是你啊然然宝宝!

噫!季白浑身哆嗦了一下,鸡皮疙瘩掉一地。

李熏然清咳两声,语气一下子愉悦起来,“好啦,我不会喝太多不会太晚回……晚了就给你打电话好不好?那你一个人记得好好吃饭,别随便弄一点将就,要不我直接给你订了外卖送去医院?……好吧,你别在医院待到太晚,早点回家等我……明天我可休息呢,嗯,在家还是出去看电影?……也对哦,行,那再说。”李熏然四下张望一下,季白猛地扭过头去装作没注意他那边,就听李熏然对着电话轻轻‘啵’了一下,“拜拜。”

李熏然挂下电话,一骨碌窜到季白身边,“三哥,他们讨论出来了没?”

季白撇撇嘴,“火锅咯,一点都没新意。”

“人多还是吃火锅好,”李熏然加入到热烈地商讨中,从锅底到酱料到肉类新鲜度再到服务态度,一家家地挑。

季白带着笑意的目光慢慢滑到李熏然身上。还真是有点羡慕他了呢。

季白不由自主的掏出手机给庄恕发了条消息:晚上队里聚餐,会晚回来。

还没来得及锁屏,页面上头一下子跳成‘对方正在输入中’,季白微微弯起嘴角,握着手机等回复。直等到屏幕暗下去,庄恕的回复都没发过来,季白又解了锁,调出输入法开始打字:庄恕你不会用的是手写吧。

还没等他发出去,手机震了震,跳出一大段的消息:好。你晚上少喝点酒,上次你从家里带去的小罐酸牛奶还有么?有的话喝酒前先喝一点,对胃好。晚上别太晚了,打车回来小心点,或者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诶你要不先把地址发给我?

季白怔愣了一下子,他把自己那句话删掉,又念了一遍庄恕的回复,眼角眉梢上便都是遮掩不住地笑意。

近墨者黑,庄恕什么时候也带了老妈子气质了?



02

庄恕在半夜临近十二点时接到了季白的电话。

他接起来,对面却不是季白,“呃庄医生是吧,您好我是姚檬……那什么,师父他喝多了,您方便来接他一下么?”

庄恕这才知道这群人吃完饭又转战KTV,仗着第二天休假喝了个昏天黑地。他照着姚檬给的地址一路飚过去,在弯弯绕绕的走廊里找他们的包房。

然后庄恕便听到一个熟悉的旋律和熟悉的声线混杂在鬼哭狼嚎的《死了都要爱》和五音不全的《小苹果》之中。他不自觉地笑起来,顺着那声音拐了两个弯,推开了包房门。

房间里还有不少人,但算得上清醒的估计只有姚檬和许栩了。不过这会儿,两个姑娘正沉醉在季白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线里,听他唱一曲《红玫瑰》。

庄恕轻手轻脚地阖上门,隐在门边的黑暗中,听季白唱: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庄恕把目光从歌词上移开,抬眸去看季白红的不正常的脸颊与亮的如满天星辰的眼眸。季白是真的醉了,他压根没感受到如此炙热的两道目光,手指在话筒上和着节拍轻轻敲打,他继续唱:

玫瑰的红 容易受伤的梦

握在手中却流失于指缝

又落空

庄恕盯着他笑,怎么会受伤呢?怎么会流失呢?怎么会落空呢?

不会的,他想。

许栩听到声响转过头来,见庄恕朝她微微点头,她试探问道:“庄医生?”于是姚檬也转过头来。季白倒好似没听见一样,自顾自地往下唱。

庄恕自若地走上前,“我是庄恕。许小姐和姚小姐吧,”他四下看了看睡的横七竖八的一群大老爷们儿,“辛苦两位了,要不我顺路送你们回去?”

姚檬刚想应下,不防许栩在庄恕看不见的地方扯了扯她的手,小小的脸庞故作镇静地仰着,“不麻烦庄医生了,我们俩已经叫了专车了,一会儿就到。”

“你们……”庄恕不赞同地皱眉,即算他听季白说过他有个徒弟是散打冠军来的,可毕竟还是两个小姑娘。

然而他阻止的话还没出口,边上的季白忽然扔了话筒,身子摇了两下就要往后倒。庄恕一个箭步跨过去,一把扶住了人。季白也是不客气,直直地把重量往他身上放,略有些扎的头发在他耳边蹭了蹭,最后把脑袋埋进了人肩窝里。

庄恕换手搂了他腰,空出的手背贴到季白脸上额上试了试温度。季白在迷迷糊糊中感觉到一个凉丝丝的物体抚在脸上,又在庄恕的颈间闻到残余的熟悉木香,他顺着自己的直觉就把脸往庄恕手里凑过去。庄恕看着他笑,又伸手揉乱了他的头发。

姚檬大约是做梦都没想过自个儿威武霸气的师父能软成只大猫一样窝在别人怀里,她一脸惊恐地看着庄恕做完以上动作,嘴都合不拢。许栩倒是有心理准备的,她揉揉眼睛,笑的十分僵硬,“庄医生,那师父就麻烦你多照顾了。”

庄恕便也不多待了,他嘱咐两人回家当心,拉起季白的一只手臂环在自己脖子上,半拖半抱地把人带走了。

姚檬回过神来的时候,许栩已经神色如常地在给专车司机打电话了。等她挂下电话,姚檬暗戳戳地问:“许栩,你说师父喝醉了怎么……这个模样啊?”

“这不是喝不喝醉的问题,”许栩轻飘飘道:“庄医生刚才看师父的眼神就不大对了,你没发现么?再说了,你不想想凌院长把李警官都抱上车了,还这么刻意地跑回来一趟说让我们给庄医生打电话接走师父?”

姚檬一脸正经地点头,“我好像……知道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她小鸡啄米似的点了半天头,突然一把抓住许栩的手,“等会!你刚才说什么?熏然哥是被凌院长……抱出去的?”

“是啊,”许栩看着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很肯定地点头,“公主抱。”

“我的妈呀!”姚檬花痴状捧脸,“院长的男友力简直要突破天际了!”过了会儿又哭唧唧起来,“这年头好男人都去找男朋友了,让我们怎么活啊。”

许栩心想,你个有男朋友的少来刺激我个单身狗,她伸手一指瘫在长沙发上流着哈喇子的赵寒,“喏,你男朋友那儿呢,你要不要把人公主抱回家去?”



03

庄恕把季白小心地扶到副驾驶坐好,给人系好了安全带。

他是真不敢把季白放到后排去。他没见过喝醉了的季白是什么样子,万一是个爱闹腾的,一不小心从座椅上滚下来事小,爬到前排来抢他方向盘就完蛋了。

倒是一路安稳。

庄恕抽空看了看侧过脸对着自己的季白,许是睡的不舒服,季白虽阖着眼皮,小动作倒是一点不少。这边挠挠,那边摸摸,嘴里嘟嘟囔囔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车头灯和两旁的路灯投射了些微的光线进车里,庄恕看到季白长而密的睫毛一抖一抖的,像是在诱惑他一般,每一下都刷在他的心上。季白眼皮颤了颤,漂亮的眼睛开了一条缝,他带着酒醉后的微哑和未睡好的慵懒,轻轻开口叫他,“庄恕……”

庄恕过电般狠狠一抖,一脚踩下刹车。

半个车头滑出白线,面前的黄灯眨眼间跳成了红。

庄恕缓了大概有半分钟,才定下神转头去看季白。怎知那人已阖上眼帘,复又静静睡去。

庄恕在寂静的车内无端笑出声来,这小子算不算撩完就跑啊?

总算是无惊无险的到了家。季白被上楼的动作弄得睡意去了大半,可酒意却还是满满当当的,进了家门鞋子一蹬他便挣开了庄恕,摇摇晃晃地溜进了唯一开着灯的厨房。

庄恕跟在后头手忙脚乱地关门换鞋,开了客厅的吊灯又把手里头的东西都安置好了才急匆匆地去找季白。

“哎哟,祖宗诶!”庄恕大跨步上前救下季白手里的酱油瓶,归置到头顶的柜子里去。

被抢了瓶子的季白一脸不高兴,挪了几步又想去拿醋瓶,“来!喝酒!赵寒,熏然,今天我们不醉不归!”酒精让季白的行动稍稍迟缓了一些,而这一些也足够庄恕抢在他之前把所有的瓶瓶罐罐都放到柜子里去了。

“三儿,别喝了啊,”庄恕好言好语地把人往房间带,“咱不闹了,早点睡成么?”

约莫是这称呼太特殊,季白终于反应过来身畔这人是庄恕,他忽然就止了反抗的力道迷蒙地盯着庄恕看,乖顺地被一路带进了自己房间里。庄恕把他按在床边坐好,自己忙活着去给人铺床。

季白像个小学生似的端端正正坐好,双手撑在并拢的膝盖上,上下眼皮有一搭无一搭的开合,不知道究竟是困了还是怎的?他歪了歪脑袋,显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来。

“庄恕……”

“恩?怎么了?”

“……”

庄恕以为他只是随口叫的,回头朝他笑了一下转回头继续手上的动作。

“庄恕。”

“你说,什么事?”

“……”

庄恕叹了口气,对喝醉了的人还是包容点的好。

“庄恕!”

这回不等庄恕转头说什么,季白猛地一窜就跳到了庄恕背上,毫无防备地将人直接压趴在床上。

“季,季白!你起开!”庄恕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他尝试撑着床起身,不想季白双手死死环住他脖子,全身的力道都压了下来。他大腿卡在床沿没有着力点,垂死挣扎了会儿还是瘫下去了,“三儿?三儿?起来好不好,别闹了。”

季白仿若未闻,每一次呼吸间喷出的热气都打在庄恕的后颈。他好像尤嫌不够一样,拿下巴去蹭庄恕的后脑勺,一声迭一声地喊:“庄恕……”来来回回也就是这两个字,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下文。

庄恕这大半夜的一通折腾早就没什么力气了,他趴在床上动弹不得,伸了个还能自由活动的左手到面前看了眼手表。祖宗诶,这都两点多了诶,你明天不上班我可是要上班的啊。

正愁着,背上的季白不安分地扭了扭。这一扭,他原本搁在庄恕后颈处的脑袋正好落空,‘哒’的一下就歪在了床上,连带着半边身子从庄恕身上滑了下来。

庄恕简直谢天谢地,他一手托着季白,一边从他的桎梏下脱出身来。怀中忽然少了什么的季白皱着眉哼哼了几声,终于不再只喊着庄恕的名。

“庄恕……”他说,“庄恕,我喜欢你。”



04

季白安稳地躺在床上,庄恕坐在床沿,轻轻帮他把被子掖好。

掖被子的手不知何时已抚上了季白的脸颊,庄恕反应过来的时候略略瑟缩了一下,随后大着胆子在季白脸上捏了一下。

庄恕偷偷地笑起来,像是做了坏事的孩子一般。只是季白睡得沉,一点都没有感觉到,便也无人来惩罚这难得孩子气的庄教授。

他说他喜欢我啊,庄恕把手掌贴在自己心口,感受到手心下的跳动明显超出了正常速度。他拿小指去勾季白的小指,在静谧的夜里柔声道:“季白,我也喜欢你。”

季白翻了个身,被子又滑下来一些。庄恕不厌其烦地替他拉好,余光看见了枕头旁的一个小本子。他拿来随手翻了翻,基本都是铅笔字,内容千奇百怪,有案件分析,有会议记录,有月底记账,有一周安排,还有嘉林市十大火锅店排名。

庄恕本也没怎么在意,翻了两页就打算给他放回书桌上去,只是在大半本的铅笔字里突然出现的蓝黑色墨水稍稍引起了他一些好奇。他一页一页的翻过去,在与众不同的那一页上发现了密密麻麻的‘庄恕’二字,而在这页的背面,是季白刚劲而洒脱的字体:

下面平铺着皓影

上面流转着亮银

而你带笑地向我步来

庄恕对中国的现代诗不甚熟悉,当下便掏出手机查了一查。虽然季白写下的几句他不知,但这诗的后两句庄恕还是有所听闻的:

月色与雪色之间

你是第三种绝色

他想起那日与季白在阳台上看月亮,客厅的灯没有开,只余小区里的路灯白晃晃地散了些余亮到他们身上,便更显得天上的下弦月和地上的白瓷砖如皓影、如亮银。

绝色么?庄恕抑制不住地笑。他的目光转到季白脸上,这个人啊,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又欣赏了会儿季白的睡相,庄恕突然从他床头抽了那支蓝黑色的水笔,哗哗地把本子翻到空白的一页。

中国诗词不熟,但国外诗词他熟啊。

当年在学校追女孩子的时候,除了张脸,他还靠一手漂亮的花体英文给人家递情书。那个时候的女孩子啊,就喜欢那种文艺又带点忧伤的调调,搞得庄恕他父亲一度以为这孩子想朝文学方面发展。

庄恕没怎么犹豫,行云流水地便落了笔。写完才想起来,给季白的是不是……写中文比较好啊?他有些懊恼地敲敲脑袋,翻到这页的反面将这句译出来,有几个词译了好几种才终于觉得满意了。庄恕把这页撕碎扔进垃圾桶,在后一页上一字一划写得无比认真:

在我这贫瘠的土地上,你是最后的玫瑰

庄恕左看了看,右看了看,最后小心地把自己的告白沿页边撕下来放在了季白床头的柜子上。他还认真地想了一秒要不要把纸剪成颗爱心的形状。

兴奋占据了他整个大脑,庄恕根本没有睡意。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了,庄恕在季白房间的沙发上又窝了一会儿,索性放弃了睡觉的想法,起身去厨房给季白熬醒酒茶,做早午饭了。

天大亮的时候,庄恕已做完了一切。他放了杯醒酒茶在季白床头,又拎着季白的食指解了手机的锁,把他的闹钟给关了。

庄恕在季白的额头上落下个清浅的吻,带上房门退了出去。他冲了把澡,换了身衣服,精神抖数斗志昂扬地上班去了,那股子劲头根本看不出是个整夜未睡的人。



05

陈绍聪凑到陆晨曦边上问她,“陆阿姨是醒了么?”

陆晨曦正忙着手上的检查,头也不回,“没有啊。”

“院务会不打算解聘他了?”

“没听说啊。”

“哎,那你说老庄今天为什么心情这么好啊?”

陆晨曦把听诊器往脖子上一挂,“有艳遇了吧。”

陈绍聪知道从她这问不出什么来,便从抽屉里抄了两张卡片,噔噔噔地上楼找正主去了。他敲响庄恕办公室门的时候,听见里头带着喜色的一声“请进”,庄恕哼着不知名的曲儿,一点儿都没有平时高冷大神的样子。

“老庄,忙么?找你有事。”

“我现在是越来越闲了,”庄恕朝他招招手,“倒是你,急诊现在不忙?”

“再忙也得跑这一趟,”陈绍聪把两张卡片放在庄恕面前,“请柬,看着办吧。”

庄恕带着笑意打开看眼时间,“这么着急啊?是不是杨羽怕肚子大了穿婚纱不好看?”低头看到另一张的时候稍稍愣了下,“怎么还有一张?”

“季警官的,”陈绍聪道:“最近他都不来仁和,得让你帮个忙递一递了。”

“你们上次的事解决了?”庄恕把另一张也翻开看看,确实是季白的名字,“你倒还敢请他?”

“解决了解决了,季警官不是不讲理的人嘛。”陈绍聪虚咳两声,“我给他倾情推荐了几个男士专用的护肤品牌子。”还给他发了二十几张偷拍你的照片。

“我给你递是没问题,但他来不来可说不准,”庄恕把两张请柬放好,“你也知道他们警察忙起来根本没个准。”

“人不到没事,”陈绍聪不怀好意的笑,“红包到了就行。”

“这话你试试当着他面儿说一遍。”

“咳咳,人一定是要到的!”陈绍聪看着庄恕促狭的表情,胡乱的挥挥手,“行了行了,我先走了啊,别一会儿马主任又要呼我了。”

“绍聪,”庄恕起身,拍拍他的肩,“干得不错,替你高兴。”

“正常水平,”陈绍聪得意地笑,“走了。”他转身往外走,站在门口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还是叹了一声转过身去,“老庄。”

“怎么了?还有事?”

“其实……”陈绍聪不安地舔舔嘴唇,“婚礼这么早办,不全是因为杨羽的怀孕。”庄恕没说话,眼神却瞬间变得幽深起来,陈绍聪想了想还是不瞒他的好,“关于你的调查结论,院务会已经作出决定了,应该一会儿就会通知你了。我们是怕你……赶不上。”陈绍聪强自笑笑,嘴角扬了一下又掉下去。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庄恕状似不在意的笑起来,“绍聪,仁和留不留我不重要。就算我要走,也肯定要参加完你和杨羽的婚礼才能走,不然这绝对会是我人生中的一大遗憾。”

庄恕言辞真诚又暖人,说的陈绍聪心下一安,他握着拳朝庄恕肩上轻轻一击,转身摆摆手,“走了!记得带季警官一起来啊。”


被陈绍聪念着的季警官,这会儿还卷着被子搁床上躺着。他宿醉睡的沉,手机铃声响起第一遍的时候,他半点没听见。也叫是对方有急事,一遍没接又打了第二遍。季白迷迷糊糊中听见手机铃,眼珠子还没睁开呢就下意识地一个利落起身去摸手机。

长臂往床头柜一探,‘砰’的一声响,把季白惊的一个激灵瞪大了眼。他着急忙慌地把碰倒的玻璃杯扶起来,没来得及去擦翻出来的茶水,先拿起响个不停的电话接了起来,“你好,季白。”话出口的同时,季白的眼睛又不自觉地慢慢合了起来,他还是困。

然而在对方开口的下一秒,季白‘噌’地睁眼,眸中的迷蒙倦意消失的一干二净。他每听一句,眼中的忧思愈甚,他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手上死死拽着被子的一角。

“好,我知道了,”季白似乎有些脱力,“多谢了。”他挂下电话,靠在床头双目无神地盯着天花板,心里想的全是庄恕。

季白是被鼻尖一撮古怪的味道叫回神的。他侧过头,终于想起来刚才自己是打翻了什么东西来着。季白掀了被子下床,扯着纸巾开始擦桌上和地上的茶水。桌角的一张纸已被浅褐色的液体浸湿,季白凑近辨认了一下,糊作一团实在是一个字都看不出。他想了想,估摸着是庄恕让他起床把这茶喝了再吃饭之类的话,便也没在意,拎着这张湿透的纸片就丢进了垃圾桶。



06

扬帆走进庄恕办公室的时候,那人正撑着脑袋盯着桌上的两张请柬。他把手里的文件放下,吊着眼看他,“怎么?羡慕了?想结婚了?”

“你怎么来了?”庄恕把请柬一收,“扬院长进下属办公室都不敲门的?”

“你还有心思说我?”扬帆点点刚拿来的文件,“自己看看。”

“事故调查报告?”庄恕脸上神情丝毫未变,抬手就翻到了最后一页的处理建议,他语气平顺地念,“终止合同,提前解聘。”庄恕表示了解地点点头,“就差你签个名了。”

扬帆略略有些讶异,“你没什么想说的?”

“说点什么?”庄恕把文件掉了个方向推过去,又抽了支笔举给扬帆,“你不会一开始指望着我把这撕了吧。”

“猜到了吧你。”扬帆也不拖沓,接过笔来在领导意见处签上了自己的名,一边还故作严肃地批评,“你这个外籍专家啊,南橘北枳,不适合咱们院的土壤。人又是个性格张扬的,一点都不服从管理,趁早走趁早走。”

庄恕波澜不惊地看着对面的人签了字把笔一扔,文件一合夹在胳膊肘里转身就要走,他摇摇头心疼道:“我这钢笔可贵着呢,扔坏了的话你除了工资还得给我笔分手费了扬院长。”

扬帆连脚步都没顿,挥着手走了,“想得美!没让你净身出户就不错了!”

庄恕的心情并未受到调查结果的影响,至少陆晨曦下了手术急赤白咧地来找他的时候,庄恕已经没事儿人一样收拾完拎着包准备下班了。

“晨曦?有事?”

“呃,没。我就是……”陆晨曦看庄恕脸色好到不可思议,生硬地转过话题,“晚上有空么?一起吃个饭?”

“不好意思,我晚上还有事呢。”今天一整天季白都没联系过他,庄恕迫不及待地想回家得到季白的回复,“我先回家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满面红光啊……”陆晨曦抱着手臂看庄恕匆匆而去的背影,似乎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满面红光的庄恕压着超速线回了家,打开家门的时候盘腿坐在沙发上不知在干什么的季白猛地跳起来,望向庄恕的目光还有些紧张,“你……回来啦。”

庄恕被他的大动作吓了一下,反手关了门,若无其事地笑问:“季警官这是酒劲还没散?”

季白还在苦恼着要怎么跟庄恕开这个口,听他这么一打趣便顺着台阶往下走,“你家酒能醉个一天还不散啊?”

“酒不醉人人自醉嘛,”庄恕随口接了一句,心里一合计又觉得这话露骨了点儿,立马把话题转了,“中午没起的太晚吧,饭吃了么?”

“吃了,就是你煮的少了点儿。”

“嫌少?我倒还怕你宿醉吃不下呢。”庄恕看眼依旧表情紧绷着的季白,心想莫不是他的告白给人的压力太大?还是季白对自己其实没到那个地步?

庄恕一颗心吊了起来,他也不好意思直接问出口,便先溜回了房间平复一下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

季白盯着庄恕的房门好一阵儿,眼睛一闭喊道:“庄恕,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正在理东西的庄恕一个失手摔了手机,他克制着自己隐隐颤着的声线,“好,来了。”

季白坐在沙发上前倾着身,双手交叉握着抵在膝盖上。他脸色肃然,看的庄恕心里不安的跳了跳。庄恕在季白对面落座,张了张嘴想问,最后还是只舔了舔唇瓣等着季白先开口。

“早上我接到一个电话。”季白声音比平时沉了一些,也低了一些。庄恕有些意外这个开头,却也没说话,只见对面的季白突然抬眼,“是我美国的朋友。”

庄恕脸色一变,听到这里他再不知道就是傻了,“是有结果了?”

“是,”季白眸色不忍,“是个不好的消息。”

“你说吧。”庄恕道:“我的承受力还不至于这么差。”

“……曹广义两年前,因病突然去世了,”季白尽量用了公事公办的语气,却不太敢去看庄恕的眼睛,“他的家人说,他没有留下任何遗嘱。”

庄恕静静地听完,闭上眼倒在沙发里。他为之奋斗了半辈子的事,终于,要走到了尽头,还是一个失败的尽头。

庄恕有点想哭,又有点想笑。笑自己的自不量力,笑自己的痴心妄想,笑自己的一场空。他现在好希望自己是在美国,他大概会冲进自己的房间从抽屉里掏出枪,揣着就杀到修敏齐家。他很好奇,在黑洞洞的枪口下,修敏齐会不会检讨自己的过错。

“庄恕……我也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

季白的声音把庄恕从想象中拽出来,他捏了捏鼻梁,这儿还有个刑警在呢他就开始想着要杀人的事了。

“我没事。”庄恕朝他摆摆手。

“你怎么可能没事?”季白丝毫不给他装腔作势的机会,“心里不舒坦,别自己憋着。”

庄恕实在是没有力气再说什么,他撑着沙发借力起身,要走时忽然侧头问了一句,“三儿,你还有其他话要跟我说么?”

虚弱的声线里带着一丝希冀。庄恕在那一瞬间想,即便前半辈子的目标已经宣告失败,他依旧可以有一个后半辈子的目标呀。而这个目标正坐在他面前,担忧地看着自己。

庄恕的脑海里回响着昨夜那句呢喃般的‘我喜欢你’,他想,他不需要上帝给他再开扇窗,有条缝就足够了。



07

“你还有其他话要跟我说么?”

季白看见庄恕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他有些怔,而庄恕却仍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于是季白磕磕巴巴地开口,“没,没了。”

庄恕眼里的星星点点一下子灰暗下去,像是风云欲来的天色,他期期艾艾地又问了一遍,“真的没有要说的?”

季白是真的不知道庄恕在说什么,但他又摆出一副‘你应该有话对我说’的模样,看的季白上下唇抖了半天也没拿准说什么好。

只是庄恕怎么也不会想到,季白压根就没有看到他写的那句话,因而季白这欲言又止的态度看在庄恕眼里就像是逃避告白的内疚不安和害怕伤人的难以启齿。然后他听见季白很肯定地说:“我要说了都说完了。”

庄恕的眸底卷过狂风刮下暴雨,似有摧枯拉朽的力道毁掉一切。

季白恍惚了一下,那人眼底的情绪便全数收好,他甚至还朝季白笑了一下,“嗯好,”庄恕在原地立了会儿,突然想起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这是绍聪的结婚请帖,下周末的。你看看时间吧。”

那天晚上的晚饭季白自然不会指望庄恕来下厨,他带着仍旧疑惑的心情做了两个菜,等到七点半都不见庄恕从房间出来。季白想着庄恕莫不是气到晕过去了吧,他上前敲敲门,“庄恕?庄恕,该吃饭了。”房里不闻回答,他接着敲,“庄恕,有什么事出来我们再聊,你别把自己闷在里面。”还是没有声音,季白是真有点急了,二话不说便扭了门把。

门没锁他倒也是挺惊讶的。但季白这会儿的心思根本没在这,他大步往房间里走,然后在宽大的床上找到了蜷成一团的庄恕。房间里很暗,没开灯,只有从窗户透进来的一点点光亮,打在被窝里那孤单的一团上。

季白瞬间放轻了所有动作,他走到床边,伸头看了看。庄恕埋了半张脸在被子里,可见眉间微微的褶皱。

庄恕睡的很不安稳,这个念头扎进季白心里的时候,他的心紧紧揪作一团。他伸出手想要抚平庄恕的眉头,尚未触及又闪电般的收了回来。

他怕吵醒庄恕。

心里斗争了一番,季白轻叹一声,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轻轻关上房门。

床上的庄恕倏地睁眼,眸中一片死寂。

季白如果知道接下来的三天他连庄恕的面都见不到,这个晚上他绝对会把人从床上一脚踹下来压去饭厅。不过这是后话了。

季白想着心事,又一直伸长耳朵听对面房的声响,到了凌晨才迷迷糊糊睡过去。被闹铃闹起来的时候,他在头脑恢复到清醒的一刹那,把被子一掀赤着脚就跑了出去。

庄恕不在家里,只剩下桌上还温着的早餐。季白舀了勺稠密的粥,心里稍感不安,却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

晚上六点,季白回到家,家里一片黑暗。

晚上七点半,季白坐在沙发里捏着手机,屏幕上是和庄恕的对话页,也是整个屋子里唯一的光源。

晚上九点,季白忍无可忍地叫了外卖,憋着股气吃完,在对话页上问庄恕在哪儿,问何时回家?

晚上九点半,季白收到庄恕的消息,加上标点也就六个字:有事,晚归。季白气得把手机冲沙发缝里一扔,半分钟后又扒进去掏了出来,给庄恕回:晚上回来小心一点,有什么事打我电话。

这真是季白过的最无聊又憋屈的一个晚上了。庄恕直到十一点半多也没有回家,也没有回消息,季白闷闷地靠在床头想,等他回来了一定要好好教育他一顿。想着想着,竟也就无知无觉地睡着了。

季白难得睡的沉,一觉醒来已是第二日天明。房门半开,原是他昨夜想等庄恕的,门外细细悠悠地飘进来几丝香气。季白心下一喜,想着庄恕害他担心一晚,总算也知道补偿他一下。

他带着点得意收拾好自己拉开房门,在家转了一圈又没有看到庄恕的身影,只剩下香气四溢的豆浆油条显示着庄恕刚离家不久。

季白心里的不安呈平方倍扩大,庄恕不接他电话,回消息也挑些不重要的。而在连续三天都没有抓到庄恕一根毛的时候,季队长终于爆发了。

季白翘着高高的二郎腿,浑身散发着低气压看着眼前的电脑屏幕。坐在他边上被抓来的小周抖着嗓子操纵着鼠标,“队、队长,这个……停了有十多分钟了。”他看季白没反应,连击了两下鼠标把屏幕上的红点放大,很快跳出了清晰的坐标地图,“咳咳,那个……应该是在酒吧街。”

“嗯,麻烦你了,”季白又坐了几分钟,确定坐标没有再变化,他把坐标发在自己手机上,起身拍拍小周的肩,“这事儿,知道怎么处理吧。”

小周被一巴掌拍得差点扑到电脑上,立马点头,“我马上把坐标和记录删了,季队你慢走。”



08

季白在夜色中开车驶往酒吧街。他把窗摇下来,手肘架在窗沿,指尖夹了支烟。

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抽过烟了。

季白很认真的反思了一下,大约是最近的日子都过的太舒坦了。没有案子,没有烦恼,没有糟心,整天忙着追人……

一支烟抽完,季白的车稳稳停在手机上闪着的坐标处,他停好车下来抬头看了眼面前的酒吧,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华灯未上,只是周五的夜晚总比平时多了几分随意和欢乐。季白踏进去的时候没有惊动多少人,离门最近的一对闺蜜倒多看了他几眼,其中一个脸红扑扑的姑娘起身想要上前,却被自己的朋友一把拽回来。

季白淡淡扫了一眼没在意,径自往里走。

那姑娘有些不满地问:“你拉我干嘛?好不容易看到这么个帅哥。”边上的姑娘白她一眼,小声道:“喝大了吧你,没感觉到他那气场么?这气度明显是来捉奸的。”

季白其实一眼就找到了庄恕。那人坐在吧台边,西装外套随便地搭在吧台上,白色衬衫卷了袖口,在五光十色的灯光下现出奇幻的色彩。庄恕手里持一杯深蓝色的酒轻晃,他一条腿蹬在高脚椅的圆杆上,另一条腿自然下垂着左右晃荡。

季白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他没上前,只在身边找了个位子坐下,定定看着庄恕的侧脸。

可他不上前,不代表别人不会上前。季白坐下没两分钟,就看见个穿的无比清凉的女子扭着腰蹭到了庄恕身边。庄恕没看她,却也没推开她。

季白半眯起眼,心里不爽,他起身换了个离庄恕更近的地方坐下。

庄恕依旧没有动作,他好像老僧入定一般直直地盯着尚无一人的演出台,不知道在想点什么。那女子好像也不太在意庄恕的忽视,她涂着黑色甲油的白皙指尖搭上庄恕的手腕,又慢悠悠地一路顺着他小臂往上攀,她看庄恕没有反抗的意思,倒愈发大胆起来,整个身子都往人那儿压过去。

庄恕巍然不动,手里的酒杯连晃都不带晃的。

季白咬咬牙,心里把那男人骂了八百遭。

女子以为庄恕对她多少有点意思,她笑的开怀,手上也愈发不安分起来,那勾了唇线的红唇将将要贴上庄恕的嘴角。忽然一阵大力袭来,被她缠着的庄恕被人拉开,女子一下没了依靠,身子向前一冲正正扑在了庄恕原先坐的高脚椅上。

酒吧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场变故吸引过来,那女子失了面子,张口便骂,“干嘛呢!你他妈谁啊你!”光线时昏时暗,她喊出了口才发现庄恕身边的那男子脸色难看的很,却也掩不住俊逸的眉眼轮廓。她看了看神色终于活络起来的庄恕,对着季白撩了撩头发,“小哥哥,你懂不懂规矩啊,先来后到总是要分一分的。”

季白懒得理她,他夺过庄恕的酒杯‘哐’的扔在桌上,拉着人就往外走。庄恕处于刚回神的状态,只来得及抓过自己的外套,便被季白跌跌撞撞地拉出了酒吧。

坐在门边的两姑娘对视一眼。“看吧,我说什么来着,是来捉奸的吧。”

直到被拽到季白的车边上,庄恕才得着空喘了口气,“三……季白,你怎么在这儿?今晚有任务?”

季白眼神厉的很,“我要是没在,你今晚是打算跟那个女人共度良宵去?”

“怎么可能啊?”庄恕抖了抖外套穿上,语气平淡,“我根本没在意她。”

“你瞎吧!人都要趴你身上来了!”

庄恕很平静地抬眼看着暴怒的人,“你那么生气干什么?”他脸上显得波澜不惊,心里却是对季白的回答有一些期许的,他会是因为担心我么?他会不会是吃醋了?还是因为我一直躲着他才生气?

刚才跟个豹子一样朝人吼的季白突然语塞,不自在地咳了两声,语调瞬间软成只大猫,“我、就是……最近这块出了不少事……。”

庄恕抿着嘴很轻地‘嗯’了一声。

“行了,回家吧。”季白缓缓神,想起来自己要说的话了,“你这两天晚上都在干什么?天天那么晚回家,一大早又不见人影。”面前的庄恕不为所动,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季白放慢了语气,“我知道你这两天肯定情绪波动很大,心里正堵着。你不想说我不逼你,但你也别天天这么作践自己的身体。”

“嗯,知道了。你去忙吧,我一会自己会回去的。”庄恕在喧闹嘈杂的背景音中看进季白的眼。他不敢再靠近季白,他不敢再光明正大地在家里跟他一起吃饭,他不敢再跟他轻松地闲聊或互怼。

庄恕害怕自己会克制不住把季白揉在怀里。



09

庄恕从来不知道自己对季白有如此深的心思。他躲季白,原是不想让自己低落的心情影响到他,也不希望拒绝了的季白面对自己过于尴尬,却不想一日未见后思念无尽的竟是自己。

庄恕第一日晚上回家的时候,季白的房门没关,庄恕在门口呆呆的看了季白许久才转身离去。那之后两天,庄恕更加有意识地躲开季白,回家更晚,离家更早,可对季白的感情却在越发压抑下越加发酵。

庄恕很久没有这么认认真真地望着季白了,那人的眼睛有多好看,他还记得。现在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染上点怒意,季白一把扭住他拉开副驾驶的门就往里塞,“什么自己回去!你他妈给我上车!”

“季白!你别……”庄恕话都没说完就被押进了车里,“我自己有车。”

季白绕到另一侧上了车,“你还打算酒驾是吧!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抓进局子里蹲个几天!”季白话放的狠,脚下油门也踩得狠,车‘嗖’得飚出去,没入茫茫车流之中。

庄恕仰在副驾闭目养神,他不知道要说什么,也害怕季白说什么,便只好用这样的方式逃避。季白开着车扫他几眼,趁着个红灯发了条消息出去,又在下一个路口打了个180°的弯,背离回家的方向而去。

行驶时长超过了预计的时候,庄恕终于睁开眼看了看情形,“你这是要把我带去哪儿?”

季白目不斜视,手上熟练了打了个转弯灯,“警局。”

庄恕愣了两秒,弯了弯嘴角,“季队长真要拘捕我?”

车子缓缓停在路边的停车带,季白也没多解释,“到了,下车吧。”庄恕也不多问,跟着他下了车往对马路的警局大门走。季白没从正门进,倒是带着他七拐八绕地走小路到了警局后头的几幢大楼,楼门口站着的一个小警察几步小跑过来递给季白一串钥匙,敬了个礼又小步跑走了。

季白拿钥匙开了个很大的玻璃门,打开电源总闸的时候庄恕才看出来,“篮球场?你们警局还有室内篮球场?”

“我们这儿除了游泳池,什么都有,”季白耸耸肩,“精英队伍当然要有精英配置。”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按开了墙边的一个储物箱,从里头翻出一套球衣远远扔给庄恕,“去,换上。”

庄恕的球技水准之高是季白没有想到的。季白原本就是带着庄恕来发泄发泄心头火的,可又担心他这体能够呛,谁知他这厢才放了一丢丢水,庄恕就连进了两个球,还不怕死地问季白,“季队长晚饭没吃饱?”

这你丫的就很过分了!

为你逮你这一趟老子根本就没吃晚饭!

“怕你输得太难看。”季白从庄恕手里夺下球,旋身往对方的场地跑。

庄恕反应也快,立马跟上他的步伐,“谁输还不知道呢。”

馆外夜色如墨,馆内灯火通明。两人谁都没在意时间,没在意比分,没在意输赢。直到谁都没有力气了,两个人背靠着背坐在空旷的场地中央,篮球骨碌碌地滚远,‘咚’地撞在看台的台阶上,馆内再无声响。

气息渐渐平复,季白侧过头,“庄恕,心情好点儿了没?”

“好多了,”庄恕点点头,“谢谢。”

“几天不见,你怎么变的这么客气了?”

“应该的,”庄恕轻笑,“要回去么?还是去你办公室凑合一晚?”

“办公室吧,”季白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呵欠,扯住要起身的庄恕,“待会儿,让我在坐会儿。累。”

“季队长有点虚啊,要不要去仁和挂个号?”庄恕促狭地笑,换来季白在他腰上狠狠地拧了一下。季白下手太狠,庄恕只好连声告饶,说季队你好好歇着我不着急。

庄恕等到腿都开始麻起来了,才暗戳戳地拿手肘碰碰季白,“季白,季白?该走了吧。”后面那人没声,庄恕实在是麻得不行,二话没说就是一个起身,谁知背靠的那人就这么直直地朝他倒了下来,

庄恕吓了一跳,张开双臂就把季白抱了个满怀。季白倒在他怀里,呼吸沉静悠长,这是睡着了。

庄恕有些愁,这人抱在怀里就不想放了可怎么办呢?

那就不放了吧,庄恕想,或许过了这村他再也没机会能把季白拥入怀中了。



10

李熏然连请了几天病假。病假单上写的是高烧,但毕竟人家家里那位是院长,到底是得了什么病鬼才知道。

李熏然回来上班的第一天就趴在季白桌子对面,抑制不了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三哥,听说前几天你大半夜的跟个帅哥在篮球场酱酱酿酿的……是不是庄医生啊?”

季白抄起手边的本子就往李熏然脑袋上砸,“你脑子里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什么叫酱酱酿酿?你个大老爷们有话不能好好说么?”

“好好说估计你就得抄起电脑打我了,”李熏然顺手接过砸在脑袋上的本子,笑眯眯地道:“再说了,我脑子里当然都是我家远哥了,还能是其它什么?”

季白阴测测地笑,“李熏然,休了几天假,看来底气很足嘛。”

“没有没有,”李熏然慌忙摆手,“季队长中午想吃什么?小的去给您买?”手上的本子跟着他晃了两下,掉出一张红色皮的卡片来,“结婚请柬?”

“是庄恕他们医院的一个医生和护士。”

“哟,敢情是办公室恋情。”

“不止,还是先上车后补票。”

“喔,怪不得你明天不跟我们出去聚餐呢,原来是参加婚礼。”李熏然把请柬合上,准备夹回那本子里。窗外明晃晃的光射进来,正打在那空白的一页纸上,隐隐约约地看出些印子来。李熏然的八卦之心尚未熄,又一股脑地转成了好奇心,“三哥,你这之前写了什么?”他往前翻了一页对比了字形,又在光下仔细看了两遍,“在我……什么,你是什么……玫瑰?”

“你在说什么?”季白的注意力从电脑上转过来,他接过本子看了半天,“这是什么?我有写过么?”

“啧,不会是那天喝醉了写了什么不能给人看的东西吧?”李熏然从笔筒里抽了支铅笔,手法专业地在那页上轻描。

李熏然盯着面前的几行字,说不出是什么心情,“三哥……你挺文艺的啊,还抄诗?”

季白接过本子看了一眼,脸色几不可察地变了变,然后挥了挥手把李熏然赶走。他把不甚清晰的句子输到网页里,看着跳出来的结果,默默握紧了拳。

季白很肯定这句话不是他自己写下的,季白也记得醉后醒来在桌角看见的一张字迹模糊不清的纸,季白更不会忘记那晚庄恕奇怪而期盼的神情……

所以,庄恕给他写下了告白,他却没有看到。

所以,庄恕会问他是不是还有话要说,他却一无所知。

所以,庄恕一连几天早出晚归,是不知如何面对他。

所以,庄恕对他越来越客气,越来越疏离,是因为自己毫不知情的拒绝。

所以,庄恕是……喜欢他的?

得出这个结论的季白惊得打翻了手边的咖啡杯,棕褐色的液体缓缓流出来,在办公桌上划出一条蜿蜒。季白有些怔,他记起那个早晨,也是这么一杯深色的液体倾翻,把庄恕好不容易看清了的心意全数浸没。

离得最近的许栩立刻找了纸巾来擦,还抽空抬头看了看死死抱着本子、盯着咖啡翻掉也不救一救的季白,“师父,你桌上的文件不收一收么?”

季白慢半拍地应了一声,飞快地把桌上的东西移开,然后又把那本子捏在手里不放。

许栩替他把桌上收拾好,顺便从下巴到发际线把季白打量了一遍,转身走到姚檬的桌前,屈起指节轻轻敲了敲桌子。

“师父要完了。”



11

庄恕独自到了婚礼会场,他穿过由花束搭起的拱形门,远远的望见陈绍聪和杨羽正带着伴郎伴娘们摆出各种搞怪却温馨的姿势。

天气很好,风景很好,身边的人最好。

旁观着的庄恕被陈绍聪拉去拍照。他站的笔挺,看的杨羽以为他在拍证件照,陆晨曦也看不过去,一袭粉色伴娘裙踩着小高跟‘哒哒哒’地跑过来,跟陈绍聪一边一个给庄恕凹造型。

庄恕感觉一把老骨头要保不住,赶紧摸出红包递过去。陈绍聪捏着这厚度眼睛发亮地熊抱了他一下,然后问:“季警官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他说有点事,会稍微晚点到。”庄恕从怀里掏出第二个红包,“这是季白的份。”随即收获陈绍聪第二个熊抱。

季白到场的时候,绿草如茵的会场内正放着婚礼进行曲。他押着乐点一步步往人群聚集的地方走,心里打鼓似的紧张不已。

杨羽被陆晨曦和楚珺一左一右地扶着,走向高台下的陈绍聪。新郎跟发羊癫疯一样抖得不行,陆晨曦上去就一巴掌拍在人胸口,“啧,出息点儿!”转头又是一副温婉的样子同楚珺两人把杨羽交到陈绍聪手里。

庄恕站在人群最后,手里端着杯香槟,看新郎牵起新娘的手走上高台。

眼神一晃,边上便多了个人。庄恕侧过头朝他笑笑,“来啦。还好没晚,正要念誓词呢。”

季白往庄恕身边走近一步,正好是肩并肩的距离。他目视前方,看年迈而慈祥的牧师走到中央,翻开手中的黑皮书。

“我是个绝望的人,是没有回声的话语,”季白很轻很轻地开口,像是情人间的呢喃耳语,“丧失一切,又拥有一切。”

庄恕僵在原地,手中的玻璃杯滑落掉下。草地掩盖住杯子掉地的声响,所有人都在看着高台上的牧师和一对新人,没有谁注意到他们。

季白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是满意,“最后的缆绳,我最后的祈望为你咿呀而歌……”他把一直藏在身后的手伸出来,骨节分明的手中是一朵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季白举着玫瑰,把玩着已被清干净刺的翠绿枝干,带着水雾的眸子直直地看向他,“庄恕,我要听你亲口说一遍。”

庄恕僵直的身子微微转过去,他脸上还是震惊的模样,柔软的唇蠕动半日也只发出几个连不成句子的音节。

季白朝他笑,捉过他的手把玫瑰花放进他手心里,“你不是个绝望的人,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季白另一只手抚上庄恕的脸,他的眉,他的唇,“不管你丧失了什么,拥有了什么,”他声音暗哑,“我都在。”

“庄恕,我一直在。”

远处传来陈绍聪高声喊着的“我愿意”和台下众人的掌声笑声,庄恕深吸口气,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季白。

这个人啊,知道他的所有脆弱,看穿他的所有伪装。

这个人啊,会给他恰到好处的关心,会给他深入心底的温暖。

这个人啊,这个骄傲的小豹子啊,总是在他面前不由自主的变成只傲娇的大猫,就连告白也非要他先开口。

可他又能怎么样呢?这是他的季白啊。

“在我这贫瘠的土地上,”庄恕沉沉开口,声音好听得不行,“你是最后的玫瑰。”庄恕勾唇一笑,把花献到季白面前,“唯一的,和最后的。”

季白心里开心得不行,还要硬作出一副高冷范,他抿着嘴唇伸手去拿庄恕手里的花,却不想庄恕捏的可紧,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季白有些疑惑地抬头看他,耳边吹过的风带过来牧师的声音:

——“杨羽小姐,你是否愿意与陈绍聪先生结为合法夫妻”

面前的庄恕猝然开口,语调悠扬,混着几丝喜悦:“季白先生,你是否愿意与庄恕先生结为……嗯,合法夫夫。”

季白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无论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

庄恕清咳一声,正色道:“无论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

——“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

“无论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

——“你都将毫无保留地爱他,对他忠诚直到永远?”

“你都将毫无保留地爱他,对他忠诚直到永远?”

杨羽笑着喊“我愿意”,然后被陈绍聪紧紧拥在怀里。

季白偏偏是个不走寻常路的,他从庄恕手里把玫瑰抽走,故作为难,“这样就念誓词了?我岂不是很亏?”



12

庄恕噙着笑,由着他耍性子,“那你要怎么样?”

季白眨眨眼睛,“要不你先求个婚我看看?”

“行啊。”庄恕轻笑一声,下一秒就跪了下去,半点犹豫都不带的。

“哎哎哎,你别……”季白表情一变,手上极快地托住庄恕的手臂,把人拉了上来,“我就这么一说,你还当真了。”

“你说什么我都当真的。”庄恕反手抓着人的胳膊圈在自己腰间,顺势把季白扯进了怀里,“三儿,我喜欢你。”

季白的脑袋架在庄恕颈间,深深吸了一口他身上的香味,“唔,再说一遍来听听。”

庄恕的笑声飘进季白的耳廓,他的气息愈发靠近,逼得季白把头埋在他肩窝里不敢抬。庄恕凑到季白耳边,用醇醇的气声道:“三儿,我爱你。”被他气息打到的耳朵尖刷的泛红,庄恕心中好笑,继续拿气声撩拨他,“说你愿意,三儿,说愿意吧。”

季白呼吸越发地不畅,他垂着脑袋把庄恕推开,“愿、愿意啦,我愿意,行了吧。”耳朵好烫,脸也好烫,整个人都好烫啊怎么办!

庄恕嘴角弯弯,伸手从一旁拆了根装饰用的素白丝带,托起季白的手系在了左手中指上。

“这么订婚是不是太随便了点,”季白低眼看着庄恕指尖翻飞,“诶我说,你不会给我打了个外科手术的结吧。”

“不,我给你打个蝴蝶结。”

“嘿!你……”季白刚要开口,人群便爆发出一阵呼声。他转头看过去,高台上的陈绍聪和杨羽刚交换完结婚戒指,正被伴郎伴娘们起哄着亲一个。起哄声传播极快,人群中也开始鼓着掌高喊,“亲一个!亲一个!”

陈绍聪也不含糊,一把揽过杨羽就吻了下去,脸色红红的杨羽稍微挣扎了一下,也没再害羞推拒了。

季白正看得高兴,冷不丁地耳边响起庄恕的轻唤,“三儿……”

“怎么……唔……”

转回头的季白被庄恕按住后脑勺,吻便铺天盖地的落下来。

季白慌了一下子,双手挡在庄恕的肩头,下意识地想往后退。庄恕似早有预料,他另一手绕上季白的腰,有意地摩挲起来。

季白的腰侧尽是软肉,碰不得,一碰就痒。他也不知庄恕什么时候知道这一点的,手在那处打了几个圈,季白便痒得失了力道,身子也不自觉地软了下来。庄恕唇边勾起个坏坏的笑来,他手上更用力地搂住季白,把人完完全全地圈在自己的领地里。

唇舌上他也不放松,直把季白吻得快没气儿了,才略略离开一点。天知道庄恕觊觎那柔软的唇多久了,每次季白跟他打嘴仗的时候,庄恕都想着直接堵住那张气死人的嘴。

嗯,梦想成真的感觉真好。

庄恕这么想着,覆在季白后脑勺的手又是一个使力,把刚刚平复了些喘的季白重新带入一个绵长的吻里去。

起哄的人群开始为高台上的新人鼓掌,却没人发现在他们的身后,也有一对新人正吻的难解难分。

台上独立的老牧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遥遥地望见人群最后的两人。沧桑的脸庞上露出笑意,他把刚合起的黑皮书重新打开,默默地为两人向主祈福:

愿风雨同行,愿不离不弃,愿相守终老。


婚礼的正经新娘背对着众人,手上的白色绣球花被高高抛上半空朝着台下落去。未嫁的女孩子们一拥而上,笑闹着去抢那幸运的捧花。以伴郎为首的一众男生凑上去捣乱,仗着身高优势伸长了手打算截胡,被气恼的女生们合力推开。

季白看着热闹,在后头盒盒盒的笑,庄恕不太懂,“有这么好笑?”

“抢捧花挺有意思的。”

“你要么?我去给你抢一个?”

季白斜他一眼,炫耀似的把手里的玫瑰晃来晃去,“我有这独一份的,还跟他们抢什么。”

庄恕简直爱死他这小表情了,趁着没人注意,庄恕一手拉过季白的领口,飞快地在他嘴边偷了个蜻蜓点水的吻。

季白尚有些不习惯地舔舔唇,“你……注意点影响。”

庄恕笑地温柔而舒心,他牵起季白的手与他十指紧扣。

不重要了,什么都不重要了。

我已经,握住了我的后半辈子。



————————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我一直很喜欢余光中的《绝色》。然后《最后的玫瑰》是聂鲁达的作品,他的《二十首情诗》从头到尾就是辆卡车………简直没眼看

写诗的告白方式是我诗社的旁友告诉我的,他宣告脱单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最后婚礼这个场景是我一早就想好的,上面在念誓词,下面跟着念誓词。Emmmm……这个浪漫点应该没有很奇怪吧

《外科》原剧里庄恕在得知曹广义身亡和被解聘后,没有任何过度直接就两周后了,我也是不太懂这个路子。所以这里我放了很多冲突,包括增加了单方面失恋的情节,希望让庄恕有消愁啊发泄的过程,最后再甜回来(^U^)

篮球馆那段是最后再补的,可能会有点不搭调,敬请谅解

评论(27)
热度(562)
  1. 共6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