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方】此间少年 14
————
14
方孟韦虽回的晚，但看上去也没淋着也没冻着，程小云总算放下心来。她向来拿捏着分寸，不对方孟韦的事过多插手，只在餐桌上略带担忧地关心叮嘱了两句。
倒是谢木兰，以往碰上这样的情况，她必是要追着方孟韦问个清楚的，即便问不出个满意的结果也要好好嘲他两句。可今天，自打方孟韦进了家门看了她一眼，谢木兰便像被封了声一般沉默不语，连吃饭也吃的安静默然。程小云左看看右瞟瞟，对这僵持的气氛实在无可奈何，只好低下头当做没看见了。
三人各怀心事，一顿饭大约也没吃出什么味儿来。
方孟韦吃完饭照例把自己闷回了房间里写作业，没一会儿门便被人打开了。来人轻手轻脚地进来，转身关好门。方孟韦眼睛都没抬，像是根本没听见似的，专心于书本中。
“小哥。”
“恩。”方孟韦轻轻应一声，依旧没分半点眼神过去，“有事？”
谢木兰盯着恍若无事的方孟韦，沉默了一会儿，背在身后的手探向前，将一把伞放在了方孟韦面前。方孟韦微微掀了掀眼皮，幅度极小地勾了一下唇。
那伞真是眼熟的很。几个小时前，这把伞还安安稳稳的在他自己的书包里躺着。
方孟韦终于搁下笔，笑得有些无奈而复杂，却只轻声道：“没淋着吧。”
谢木兰本想深究质问的话语被这一句全数梗住，她眉间显出一片焦急之色，咬了咬下唇道：“小哥，你、你千万不能告诉我爸。”她不自觉用上了平时撒娇的口吻来，“拜托！求你了，爸知道了会打死我的，你一定不能说，好不好？”
方孟韦看了她半晌，没点头也没摇头，轻叹一口气问道：“那个人，是谁？”
方孟韦没来由地察觉到心底的一丝释然。
这种心情其实很奇怪。却又并没有让方孟韦感到讨厌。
他看着眼前的谢木兰忽然换了一副表情。欣喜、羞赧、又有些小得意，声音虽刻意压了压，可还是藏不住里头缀着的女儿家特有的娇羞。那模样比起平时在他面前的撒娇打滚卖萌，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方孟韦怔怔地望着谢木兰像是燃着星火的晶亮双眸，听着她献宝似的描述着那个让她倾心的人。方孟韦不得不承认，听上去是个很完美的人。
而最完美的地方在于，他喜欢谢木兰，恰好，谢木兰也喜欢他。
两情相悦的好，是别人付出百倍千倍的好也抵不过的。
方孟韦有些心烦意乱，挥了挥手直接打断了谢木兰可能要说到半夜的长篇大论，“行了行了，我就问了一句，你就给我叨叨叨叨没个完。出去出去，我还有作业要写。”
“哦。”谢木兰不情不愿的闭上嘴，出去之前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那，小哥，说定了哦？”
方孟韦低下头，似是不耐烦，“知道了，不给你捅出去。”又抬头看她一眼，“别做的太过分，回头要是自己搂不住了，别拉我垫背。”谢木兰一叠声的应下来，喜形于色地留下一句‘小哥你最好了’，立马便闪身出去，讨好似的轻轻关上了门。
房间里安静下来。
方孟韦单手撑着脑袋，目光是散的，他开始回想那些很久远的事情。比如他第一次见谢木兰，第一次听她喊小哥，第一次陪她笑得没心没肺，第一次把她抱在怀里……方孟韦在脑海里不停闪现当年那个一心依靠着自己的小姑娘，那些画面一帧帧掠过去，随后慢慢褪去了鲜活的色彩。方孟韦有些懊恼，他闭上眼睛，双手圈着脑袋埋在臂弯里。
很突然的，杜见峰没头没脑闯进他的思绪里。
方孟韦这会儿抱着自己的脑袋，十指松松地插在干燥柔软的头发里，他不由自主地忆起方才杜见峰的手指轻巧穿梭在他湿淋淋的发间，指尖时而碰到头皮，指腹时而擦过后颈。方孟韦浑身一抖，如同有一道细小的电流窜过全身，他倏地回头，仿佛那个男人现在就站在他身后，浅浅地朝他笑。
仿佛从来也只是仿佛罢了。他身后并没有那个人。
方孟韦转回头来，暗笑自己的神经质。却又莫名其妙想着，杜见峰笑起来是真的很好看，也很耐看。不管是低低抿着唇笑，还是被逗得开心了前俯后仰地笑，甚至他对于客人的公式化笑容，方孟韦都觉得很好看。
可‘好看’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词。它比单单一句‘帅气’多了一些感情，又比惯常套路的‘完美’多了一些真实。
方孟韦尚不懂其中的玄妙之处，只是在想到了杜见峰后，心情便默不作声地平静安稳下来，他甚至都忘了几分钟前自己还在为谢木兰谈恋爱的事伤神。
杜见峰的洗衣液应该是草本味的，方孟韦扯着衬衫一本正经地想着，再混了一些除湿香包的浅淡茉莉气味，闻起来很是让人心安。不知道是不是埋头闻得太久，方孟韦脑袋晕乎了一下子，眼皮沉沉地想要合上。他揉了揉太阳穴，微微蹙起眉头把注意力放回书本上。
“丁烷的同分异构体有正丁烷和……”
方孟韦提笔在草稿纸上刷刷刷的写。
把一个氢原子硬生生写成了一个木字旁。
氢原子表示很无奈。跟它牵着手的碳原子也表示很无奈。
方孟韦盯着笔下的字迹十足地愣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眨着大眼睛补上了右半边的‘土’。
刚从浴室洗了澡出来的杜见峰，穿着条睡裤正往身上套衣服，刚卡进去个脑袋，一个喷嚏打得震天响。
毛利民从隔壁探了个头，“老杜，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