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沉/巍澜】 破晓 25
何开心和韩沉被按在医院里住了近两个月。
韩沉的枪伤不提，何开心的伤虽看着吓人，其实多是皮肉伤，养了这么久早该出院了。然沈巍非常淡定的摇摇头，同他说：“不行。”
他哥说不行，那确实就不行。
别说这一层楼，就是整个医院内外都分布着沈家的保镖，兢兢业业地把试图越狱的二少爷拦下来，恭恭敬敬地送回病房。
何开心不服。他知道他哥肯定是在外面处理他的身份问题，黑白道通吃的沈家莫名冒出了一个谁都没听闻过的二少爷，居然还在何家养了二十多年，这里头的弯弯绕绕，每一环都要沈巍费心打通，才能让何开心名正言顺地回到沈家。
可何开心觉得自己并不需要被这样保护起来，他又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瓷娃娃，在沈巍身边说不定还能帮上什么忙。
隔壁跑来串门的韩沉利索地开始削苹果，“之前放暗枪的人还没抓出来，沈总应该是怕万一下一回你直接没命了。”
何开心咬着韩沉片下来的苹果片嘟囔，“我也没有那么弱吧……”
韩沉不置可否，手上不停地给他喂食，“沈总是不让你出这层楼吗？”
“这倒不是，下楼会有保镖跟着，去小花园逛逛还是可以的。”
“那就去吧。”韩沉抬头笑笑，“今天太阳不错。”
医院大部分的投资都来自沈家，而沈巍又对这类公共事业很是上心，因此这住院部的后花园百分之七十复刻了沈家半山别墅的花园，倒是让韩沉看着亲切了起来。
他们随口聊着天，在花园里并肩慢慢地走。何开心原先还郁闷着的心情奇迹般的明媚了起来，即便身后十步开外还跟着两个沉默的保镖，他却丝毫没再觉得有任何不满。
何开心不是个爱自欺欺人的性子，他承认他的心情转好是因为韩沉，没有道理，没有缘由。
心理系高材生觉得，这不大对头。
韩沉依旧穿着那身宽大的病号服，被风一吹紧贴在身上，刻画出单薄的胸膛和削瘦的一把腰。何开心呼吸一窒，惊吓似的把脑袋飞快扭开，不小心呛进一口风，便惊天动地地咳了起来。
韩沉连忙凑过来，在他背后一下一下地抚，“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还是回去吧。”
何开心摆摆手，直起腰来对上韩沉担忧的眼神，“没事，就呛着了。”他翻手揪住韩沉的衣袖，往指指人工湖中心的小亭子，“我看你脖子后面都出汗了，去坐会儿吧。”他边说边走，甚至压根没给韩沉回应的机会。
这也是韩沉近来才发现的问题。
何开心其实是个挺霸道的人，倒不是那种不讲理的霸道，而是在很多事情上说一不二，不容人拒绝。
韩沉刚醒那两天往何开心病房跑的可勤，一天跑个四五趟，也不管自己的伤需要静养。护士找他输液都知道得去隔壁病房逮人。
可韩沉这么不安分的养病怎么能好起来，最后虚弱的倒在何开心床前几乎把人吓傻了。
等韩沉醒了之后何开心冷下一张脸，再不许他跑出自己病房。一开始韩沉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看多了何开心佯怒背后的温柔，恢复行动力之后仍旧撑着伤去找他，谁知何开心二话没说，喊了两个保镖几乎是架着韩沉送回了病房。
韩沉被轻手轻脚却无法反抗地压在病床上，看着何开心铁青的脸色，蓦然生出一种极为陌生的感觉。
何开心偏过头啧一声，“韩沉，我再说一遍，在病床上好好呆着。再往外跑，我就把你绑在床上了。”
韩沉能听出他话里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成分，只好安静而顺从的点头。熬了一个多礼拜，直到获得医生的许可，那两个被何开心派来的保镖才从他的病房门口撤走。
他知道何开心是好意，只是他习惯了以往何开心温温柔柔的同他讲道理，实在不行就委屈巴巴地跟他撒娇，静养也好，吃药也好，打针也好，何开心太知道自己的优势了，也清楚韩沉根本无法抗拒他。
可现在，剥掉了情侣的关系，剔除了情感的羁绊，何开心表现出来的才是他最真实的一面。他不必装乖卖萌的指着韩沉心软，道理只讲一遍，好话只说一次，你不听，那就采取些强硬的手段让你听。
一直把控着两人关系走向的韩沉，对于何开心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措手不及。就好像原本窝在你脚边乖巧求关注的小奶狗，摇身一变成了只锐利而冷峻的狼，叼着你的后脖颈慢悠悠地巡视领地，利齿叩在磅礴跳动的脉搏上，随时可能咬下去。
危险而迷人，韩沉想，这样的何开心是吸引着他的。
只是他能感觉的出来，现在的何开心对他的好奇多过于喜爱，他的亲近和关心都带着些若有似无的探究性，表现得不明显，但韩沉却能看出来。
对此，韩沉很是懊丧。他个人的恋爱经验本就少的可怜，与何开心当初的相处又太过于水到渠成，导致韩沉现下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把人追回来。
这会儿他就有些羡慕起赵云澜来，要是能有他那么厚的脸皮，拿下何开心绝对是分分钟的事情。
何开心干燥的指腹抹过额头的时候，韩沉猛地从自己的思绪里清醒过来。他伸手擦掉鬓边的细汗，就听得何开心轻叹一声，“你累了就直说，干什么硬撑着陪我走？”
“不累的。”韩沉压着何开心落下的尾音，急急反驳，“在床上躺久了，再不走走，感觉自己都要废掉了。”
何开心知他好意，笑笑掀过了这个话题，“我好像一直没问过你，你为什么要进沈家啊？”
韩沉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迫于生计。”这答的半真半假，倒也不算是骗他，他韩沉可不是为了生计不得不接了任务混进沈家嘛。
“那你之前是做什么的？”何开心数数自己这句话问了不下三回，还是道，“我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你。”
“在酒吧做打手。”韩沉猜到何开心必会纠缠于这个问题，琢磨了好几天才磨出这么个答案来，他顺口提了几家酒吧名字，是何开心以前会去的，“大概你是去过？”
“确实有去过。”何开心果然点头，“不过干这种活儿，是埋没你了。”他粲然一笑，像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这老板真不会做生意。要是我的话，就算不让你上台跳钢管舞，怎么也该是培养成调酒师的。你这张脸摆出来，多吸引顾客啊！”
韩沉许是被钢管舞三个字惊到了，也可能是想起来之前为了抓嫌疑人被逼出卖色相，穿了身骚包的紧身衣在高台上扭的那几下。虽然扭的很僵硬，但凭着这张脸和黑色衣服下包裹的身材，也足够底下三分微醺的男男女女为他欢呼了。
他一边闪躲着台下丢上来的奇奇怪怪的东西，一边在整个场内搜索他们的抓捕目标，耳麦里还响着队友们毫不留情的笑声，以至于韩沉当时没有发现何开心就混在一群醉鬼里头，端着杯柠檬水，面带微笑清醒地看着，回了家就把韩沉折腾得连请三天假。
韩沉嘴角抽了两下，老实道：“我、我不会跳舞……”
何开心被他委屈的语气萌了一下，“我说说而已，又没真让你跳。”他闷着笑摇摇头，“性子这么直？不好，容易把女孩子气跑的。”
韩沉半垂了头没答话，看上去一副为单身苦恼着的模样，心里却暴躁的想着：直个屁！老子都弯成盘蚊香了！还不都怪你！，
想到这儿他又抬头去看何开心，那人微微歪着头，布灵布灵的大眼睛眨巴两下，韩沉立马又心软下来。
好吧，也不能都怪他，毕竟他俩当时接近对方都没安什么好心，彼此彼此吧。
何开心不知道盯着他在想什么，半天没有出声，韩沉还以为自己的表情没有收好，被他看破了什么。
他紧张了一下，正要开口询问，就听何开心冷不丁地蹦了一句，“你真好看。”
热烈，直白，目光灼灼。
当年韩沉就是沦陷在这样的眼神里面。
扣扣索索的何少爷难得大方一回，趁着韩沉休年假请他去吃西餐，吃着吃着，韩沉就发现对面的男人捏着高脚杯盯着自己出神。
韩沉心态极为平稳，慢悠悠地切了牛排送进嘴里，“怎么了？在心疼这一顿的钱？”他挑着眉笑笑，“要不还是我请你算了。”
“没有，不是……”何开心眨眨眼，靠着桌子俯身过去，璀璨如星的眸子在韩沉脸上溜溜地转了一圈，“我觉得你真好看。”
韩沉差点被喉咙里的牛排噎到，“你说什么？”
“说你好看。”何开心得寸进尺，放在桌面上的手指不安分的往前爬，“韩警官，我见色起意了怎么办？”
韩沉被他那双闪着光的眸子吸进去，“警官现在在休假，管不着这事。”他低低笑两声，“不如，你跟那位商量一下，说不定人家也对你见色起意呢？”
“哦，这样吗？”何开心那只手总算爬到了终点，小心翼翼地握住了韩沉的指尖，“那韩先生，你觉得我好不好看呀？”
自然是好看的。
不然韩沉也不会查案子查着查着去做了半个多月的心理疏导，还不是怪这个心理医生太过合他的胃口。
“我好看？”韩沉故意把脸凑近了，他觉得可能何开心只有这么一个套路，“怎么？见色起意？”
何开心撩人的神情裂了裂，半句话被卡在喉咙里，“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觉得你好看。”韩沉越靠越近，他身子探过来矮了何开心一截，被风扬起来的额发就一下一下扫过何开心的鼻尖。
何开心垂下眼睫，看着几乎要撞进自己怀里的韩沉，双手克制不住的想要把人牢牢锁住。
这眼神很熟悉，这气息也很熟悉，似乎在某个绵绵细雨的春日，或者温温暖阳的午后，亦或是瑟瑟凉风的夜晚，也有个人猫儿一般缩进自己胸口再交换一个缠绵的亲吻。
那是谁？
韩沉又是谁？
何开心的神色沉寂下来，他挑着韩沉的下巴，在他额头上轻轻的吻过。
我又是谁？
TBC
